■马洪
夜里,塬上捂了厚厚一层雪。梳洗罢,背一支洞箫,邀约好友,踩着松软的雪径,迎着寒风向山里走去,每迈出一步,脚下便会发出“咯叽,咯叽”的声响。回首时,但见一串雪的印记一路相随,不离不弃,略有几分步步生莲的意韵。
本以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却不料路遇几只喜鹊在一棵枯藤之上嬉戏,像是在收集柴草回家加厚巢穴之用。常言道:未雨绸缪。然而眼前这几只鸟儿依然显得那么从容自如,不紧不慢。一路山歌,往来于巢穴和枯藤之间,好生惬意。
沿着山里人踏出的一条曲径通幽的蜿蜒小道向山顶盘行,置身白雪皑皑之中,与友人一路赏景、攀谈,冒出的团团雾气氤氲开来,自己也仿佛化作巡山精灵,脚踏祥云,惬意徜徉在这崇山环抱中,周身顿时轻松了许多。
风起人独立,苍山覆雪自空蒙。路过一孔扎着篱笆墙的窑洞时,顿觉一定是云母山中手持莲花的何仙姑居于此地,常年于山中采摘各种灵药去除疾患,普度众生。靠近篱笆墙院,忽见一株蜡梅傲立雪中,点点淡红绽放的蜡梅枝条顶着白雪伸出墙外,凑近深深一闻,淡淡清香使人神清气爽。
如斯的情境,恰似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兴致索然便从身后抽出洞箫,借此情此景吹奏一曲,但不知这些被赋予祥瑞的梅花是否能成为知己知音。呜呜然的箫音在山谷中飘荡散去,悠扬的回音又自云外折回,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蜡梅树端几处枝头压雪伴随箫音飘飘洒洒散落于周身,使得自己真以为吕洞宾仗剑跨鹤于黄鹤楼,观楼下江水吹箫如天籁之音冲出楼宇直入云端,思绪久久沉浸在布衣残雪伴箫音的意境中。一阵山风袭来,搅起风雪漫天,疾时如江海横流、缓时似柳絮飘飞,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刹那间,篱笆院中窑洞亮起一盏油灯,透过纸糊的窗楞射出一股温暖的亮光,给这白雪皑皑的苍茫大地增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凤箫声动间,竟然惊起一只长尾绿朱颜色相间的雉鸡,如离弦的冷箭般从脚下的枯草丛中窜出,须臾间消失在了如梦如幻的缥缈之中,一声声嘶鸣响彻空谷,荡气回肠。灵动的雏鸡与菱形的蜡梅,在这静谧的山谷,心中顿生出“天南地北双飞客,只影向谁去?”的感慨。
天近暮色,箫音曲终。身后的一棵老松树终于不堪重负地抖了抖满是积雪的枝叶,重现了翠青的原貌。不巧的是积雪全部抖落在了身上,瞬间使我变成了苍颜白发的老者。落雪不知是为我的箫声所动的缘故,抑或它不愿随波逐流迷失了本真的自我,想以此明志罢了。心生感慨,即使这人世间,有再多的羁旅漂泊,待到青山重见我,还应当如旧。
登高临远在风雪中有缘与喜鹊、蜡梅、雉鸡、老松相遇,曲高和寡,期许着是心中觅得难舍的知音。待来日登高再遇雪山苍松,且看我用箫音引得凤凰来仪,衔来一派四海升平的盛世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