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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3月18日
窗外的梧桐树

■田建玲

一个人走了,一棵树替他活着。

这棵树是梧桐树,它高大挺拔,已经伸到我六楼的西窗台。我见证了它十余载的风风雨雨,尤其当那个栽种它的人走后,我的关注多了一丝特殊滋味。

无数个黄昏,无数个夜里,我坐在窗下望着它。

春风又起。周末的午后我总喜欢坐在西窗下晒暖阳,一小口,一小口品五色花茶。梧桐树是我的芳邻,它是一棵极普通的梧桐树,每到春末夏初,梧桐便举起淡紫的杯盏,一杯接一杯,挨挨挤挤,犹如精灵,恍若梦幻。它们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格外美艳,引人注目、令人遐想。蓝紫的蝴蝶白翅膀的蝴蝶也闻香而来,有的拍打翅膀翩翩起舞,有的用心地吮吸花粉,还有的收紧翅膀紧贴花瓣,好像在打盹。一阵香风拂过,蝴蝶们飘飘然飞了起来,好一幅花事春忙图!

雨霏霏伴着清风,走过梧桐树下的女子多了淡淡的哀愁,是因为古人对于梧桐的描写吗?比如南唐·李煜的《相见欢》及宋·周邦彦《琐窗寒·寒食》,皆是“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之类。而耳熟能详的莫过于李清照的《声声慢》中的这句“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少女时代喜欢它,喜欢那唯美浪漫又忧伤的意境,而今人到中年更爱北宋·柳永《木兰花慢·拆桐花烂漫》里的“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吟诵中感受某种清新扑面而来……

梧桐开花的那段日子我常常在窗下放张小床,夜里困了就随意躺下,半扇窗是不关的,窗帘也是半掩的。喜欢这样的夜,飘着梧桐的香。月半弯也好,有月没月也好,睡梦中被一朵桐花吻醒更好。

醒了就想一些易于消逝的事物,比如梧桐花,比如那个人……

那人走的时候年近半百,独生子是很优秀的国家级人才,他住在二楼,我们几乎在同一年搬进这栋新居,且都是西单元。他是个干干瘦瘦的精干人儿,勤劳善良,在附近一家民企上班。入住后的第一个春天他就在我们单元西边的空地上栽下棵梧桐小树苗。可天有不测风云,那么健康、乐呵呵的人竟在三年后的一个寒冷冬夜突发心脏病猝死。

人生无常,生命无常。可是我们爱着,我们把爱播撒,我们的人生就变得有趣。

到了盛夏,梧桐树更加葳蕤,而枝叶最繁茂时也正是知了叫得最欢时,它们不管不顾地用声音证明活着的价值,组合成午后交响曲。

黄昏时我在树下漫步,那斜斜的斑驳影儿也透着翠绿,微微一阵风,丰腴的梧桐叶乱舞,低头花影颤动,我露脚趾的白鞋子踩上去多么惬意!

一进入秋季梧桐叶便慢慢变黄,打着转儿悠悠飘落,直到冬季落尽最后一片叶子,只剩下挺拔的枝干和那些不愿离去的梧桐子。其间,麻雀和过往的鸟来歌唱或者过夜,在我的窗外掀起波澜,当然鸟们并非只在秋冬季拜访。

茫茫宇宙人类何其渺小,时间的长河里,人的生命何其短暂,可深爱过就会是无悔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