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华

昨夜，我被自己和翠儿嘎嘎的笑声惊醒了，梦里我又回到小时候，回到我家菜园子附近的清泉边了，那锦缎般的泉水犹如小提琴般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那口清泉，在我们村子的东河滩，一年四季源源喷涌，清凉甘甜的泉水不但滋润着附近的庄稼，还滋养着翠儿一家。

那时候，稍微好的土地要留着种粮食，只有开垦出来的荒地才是补给的菜地。东河滩属于沙石地，以前是蒿草丛生乱石满地，唯一的好处是水多。父亲说有水的地方，就能生长万物。他带上八九岁的我，在清泉的附近，开垦出一块菜地。望着整理好的土地，父亲黝黑的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眼前仿佛出现了鲜嫩碧绿的菜园。人勤地不懒，父亲按照自己的规划，种上了各种蔬菜瓜果。除了上学读书，我也多了项任务，那就是给父亲帮忙侍弄菜园子。

菜园子的活虽然零碎，但有苦有乐，真正让我爱上菜园子的是住在泉水边的翠儿。翠儿是跟我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她家不是我们本村的，是从商南逃荒过来的，因为喜欢这里的清泉，就把家安在泉水边。翠儿的父亲是一个有很多爱好的人，用我父亲的话来说，是一个能行人，他将清泉四周的杂草清除干净，用石头箍好，又在下方挖了一个坑，一上一下形成了一个水珠帘，叮叮咚咚的泉水响彻不绝，犹如悦耳动听的琴声，他又在坑的旁边修了一条排水渠。翠儿和我一样，都喜欢在泉水边玩。浇菜成了我最大的乐趣，不用父亲催促，下午一放学，我就提着脸盆飞奔到菜园。此时的翠儿也坐在清泉边，翘首凝望。我们会意一笑，忙端水浇菜。浇完菜，我和翠儿就折一根细细的长草枝，逗水面像蜘蛛一样的纺织娘。看着它们一惊一乍慌乱逃窜的样子，我们开怀大笑。玩累了，我们就坐在田埂上，看着夕阳渐渐坠落，看着暮色渐渐降临，看着月亮渐渐升起……

菜园子不仅是我的乐园，也是我父亲的乐园。对他来说，侍弄菜园子就是最好的放松。每次看着水分充足、鲜嫩欲滴、长势旺盛的菜蔬，他的内心充满了幸福和快乐，目光也变得柔和。特别是皓月当空繁星满天的夏夜，劳累了一天的他，和翠儿的父亲坐在清泉边，吧嗒吧嗒地吸着烟锅，听着青蛙此起彼伏的叫声，默默地注视前方，那个情景虽然过去了好多年，但依旧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翠儿的父亲不像我们当地的农民，他懂得因地制宜，种植了适合生长的桃树，喂养了羊和鸡。几年后，翠儿家已是羊满圈鸡满舍，重修了三间土木结构的大瓦房。翠儿爹除了过好自己家的日子，人品也没得说。夏天一到，他就熬一锅绿豆汤，春天一到他就熬一壶茶，为我们村地里干活的人提供方便。除此之外，只要村里过红白喜事，他都去帮忙，他把自己家完全融入村子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也一天天长大。原来的清泉随着饮水工程的落成，早已干枯了，没有水滋养的沙土地变成了荒滩，翠儿一家也搬到了村子里。当年水美草丰的东河滩，只能留在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