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

年近80岁的婆婆，一个人生活在乡下，癌症手术后已8年有余，脸色由术后的苍白慢慢变得红润，原本瘦弱的身体也胖了许多。这不仅因为她心宽，更是因为有一大片菜园让她一年四季忙着侍弄，日子过得充实而满足，心情自然愉悦舒适。

每次我回到婆婆家，放下行李后便立即奔向楼房后面的菜园，去看婆婆种的菜。不论春夏秋冬，婆婆的菜园里总是一片生机盎然，这也是我喜欢回婆婆家的原因之一。在农村长大的我，自然对土地有着深入骨髓的热爱与依恋，也深爱着一切生长于土地上的生命。婆婆爱种菜就像我喜欢养花一样，永远没有满足，看到谁家添了新品种，她也弄来种，所以她的菜园里有村里所有的蔬菜品种。

婆婆种菜有丰富的经验，是村里种菜种得最好的人。她种的青菜色深肥厚，番茄个大饱满，豇豆长垂如帘，萝卜一个两三斤，南瓜似一个个胖娃娃般躺在碗大的叶子中间……邻居们虽然也有菜地，但喜欢讨要婆婆的菜吃。婆婆一个人吃不了多少菜，也乐于送给邻居们，还会送给在村里租房的外地打工人，他们也会时常送些自家的东西或老家特产给婆婆。

菜园四周有稀疏的竹篱笆，旁边是青苔浸染尽显沧桑的白墙黛瓦楼房，更衬托得这一方菜地如一汪绿意流淌的碧潭。春天，菜地里生长的多是经过了风霜的青菜、蒜苗、豌豆苗、香菜、白萝卜，以及刚出苗的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等；夏天，菜园里蔬菜品种最多，也最茂盛，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辣椒、空心菜等都在争奇斗绿，为婆婆捧出硕果累累；秋天，气候凉爽，黄瓜、豆角、茄子等开始退出这方舞台，新的一茬青菜开始登场，还有南瓜、冬瓜、红薯、黄豆都在等着主人收获归仓；即使在冬天，由于江南的温润气候，菜园里仍然是一片绿油油，黑亮的油菜、嫩绿的菠菜、茁壮的蒜苗，以及角落里的野菜马兰头，都在源源不断为冬季的餐桌提供新鲜可口的蔬菜。

婆婆每天都在菜园里忙碌，一天不知要走进菜园多少次。除了冬天，每天早上她都会早早起床，穿上放在门口的皮靴，带着农具走进菜园里开始忙活。午饭后睡一觉，待到阳光不那么强烈时，又穿上皮靴、戴上帽子来到菜园里。松土、播种、浇水、施肥、喷药、除草、采摘，日复一日的内容，成了她晚年生活的全部乐趣，这些菜蔬也成了她的精神寄托。一天的劳作让她通身舒畅，晚上躺在床上很快便能睡着。

不仅仅是种菜，不知何时开始，婆婆又种起了甜瓜，一种绿皮的，一种白皮的。这两种甜瓜个头不大，却结得多且非常香甜，家人都特别爱吃，所以婆婆每年都会种。前年，老公无意中和婆婆说起能种点西瓜就更好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年婆婆真的种起了西瓜。没有人教，她也不会看书学，自己摸索着种，第一年结了不到10个西瓜，小且不甜。第二年又接着种，结出的西瓜还是不甜，她才彻底放弃。

收获了瓜果蔬菜，也得到了快乐。每次婆婆看到我们回家喜欢往菜园里跑，喜欢吃她种的蔬菜，脸上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容。这就是一片菜地带给婆婆的踏实感、归属感与存在感，让她觉得自己老有所用，所以笑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