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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3月02日
外公

■ 刘放

逢年过节,妈妈总要回娘家看看,我也会跟着她,一起去祭拜已故多年的外公外婆,去看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老宅。

我的外公是个典型的陕北农民,他的头上总是缠着白毛巾,虽然有点破旧,但洗得干净。为数不多的牙齿,说话有些不利索,银白色的山羊胡修剪得整整齐齐,他黝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刻满了岁月的沟壑,诉说着过往的风霜与生活的艰辛。一年四季,外公起早贪黑,在土地里忙来忙去,种麦子、糜子、黑豆、芝麻、洋芋、玉米、谷子、向日葵等,还在窑洞背后阳坡地里栽种了苹果树、桃树、杏树、枣树、梨树等,诱人的酸杏,熟透的桃子,脆甜的红枣……果园成为我童年的乐园。外公每次劳作时,总是把旱烟袋和旱烟锅别在裤腰上,铜制的烟锅头被磨得锃亮,成为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外公睡觉很轻,每天天空微亮的时候,外公就从被窝里爬起,裹上他的头巾蹲在窑洞前的石碾子上,把烟叶揉碎,塞进烟锅里,用粗糙皲裂的手指轻轻压实,火柴“嚓”的一声,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灭,映照出他那沟壑纵横的黝黑脸庞。他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好像是在同劳作了一辈子的黄土高坡诉说着他的心事。抽完一袋烟后,收拾农具,扛着锄头背着水壶去地里劳作,劳动休息的时候,他有时吼唱一段秦腔,有时哼唱着道情,有时唱着信天游,缓解劳累。

外公言语木讷,每次与他拉话聊天,他只是微笑着听你说,偶尔回上几句。平时家里的农活或者搬抬东西,或者收拾庄稼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走到你旁边,伸出大手一把帮你提起或抬起,撂下一句话,“娃还小着呢,没长力气,不敢让压着了”。他的双手粗糙有力,手指关节突出,手掌上布满了老茧,这双辛勤劳作的手,是耕耘、播种、收获的见证,外公用勤劳的双手,撑起一个家,扛起了一片天。

外公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他跟土地和农作物打了一辈子交道,他是土地的知己,是庄稼的朋友。他熟知何时播种、何时锄地、何时收割,掐算着时节,熟知庄稼的脾性,似乎他与土地、与庄稼融为一体。

外公种了一辈子地,在土地里刨挖了一生,对土地有着说不出的眷恋。他的生活简单有节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轮回,风里来雨里去,奔走在山洼沟峁。每当看到他深邃的眼,沧桑的脸,弓形的背,从他的脸上读懂生活的艰苦,也读出了生命的满足,我更看到了爷爷外公们一辈人,围绕着村庄忙碌的一生,围绕着儿女奔走了一生,他们身上传递着朴素的生活道理。作为土地的子民,那是对生活的热爱,对土地的感恩。

如今,每当我陪妈妈回到老家,望着那片熟悉的黄土地,走到生活过的窑洞,仿佛看见了外公蹲在硷畔抽烟的样子。烟圈儿一圈圈地飘散在风里,带着淡淡的烟草香,飘向远方。那杆烟袋锅,连同外公的身影,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深爱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