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赛婷

小时候，父亲工作忙碌，我与母亲在姥姥家生活。姥姥家的小院，是我童年的乐园。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姥姥总是耐心地教我辨认每一种花，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和习性。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院子，姥姥就会轻轻叫醒我，带着我去菜园里摘新鲜的蔬菜，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姥姥做饭的手艺堪称一绝，简单的食材在她手中总能变成美味佳肴，尤其是她做的葱花饼，外酥里嫩，香气四溢，那是我童年里最难忘的味道。

午后时分，阳光正好，姥姥会去离家不远的广场晒太阳。我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广场上热闹非凡，有跳皮筋的孩子、有跳广场舞的大妈，还有下棋的老人。姥姥找一处背风又向阳的地方坐下，我便在她身边跑来跑去，玩累了，就依偎在姥姥身旁，听她和其他老人拉家常。姥姥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那画面宁静又美好。

说起外公，他是个矿井工人，每天早出晚归。回家时，脸上、衣服上总是带着洗不掉的煤灰，只有牙齿和眼睛透着洁净的白。尽管工作辛苦，可他一进家门，就会把我高高抱起，用他粗糙的大手摸摸我的头，脸上挂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外公还做得一手好酱。每年一到特定的时候，他就会在院子里忙碌起来，挑选饱满的黄豆，浸泡、蒸煮，再耐心搅拌、晾晒。在那段时间里，院子里总是弥漫着大酱发酵特有的香味。等酱晒好，随便拌上一碗面条，都香气四溢，那味道，是我童年里最深刻的美味记忆。

后来，我渐渐长大，离开了姥姥家，回到了城市。但我和姥姥外公的感情却从未疏远，每个假期，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回到乡下，看望他们。可是，病魔先后夺走了他们的生命。那一天，我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温暖的依靠，泪水止不住地流。

又快到了一年清明时，我独自在厨房和面，葱花饼在平底锅里泛起金黄的气泡，那一刻忽然想起姥姥布满老茧的手，也是这样在晨光里翻动着面饼。油锅滋滋作响，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二十年前的炊烟，还是此刻的烟火。外公的酱缸早已不在，可每当尝到咸鲜的滋味，齿间便泛起老家院子里透出的豆香。他们留给我的何止是味觉的记忆？

生命像老屋的砖缝，总要浸透离别的雨水，才能长出碧绿的苔痕。我轻轻咬下那口葱花饼，蘸上一口黄豆酱，酥脆声里，童年的小院正在我心里重建。原来他们从未走远，那些糅进血脉的温暖，早已化作我生命里永不褪色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