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强
又是甘蔗上市时,香甜涂抹冬天。
饭后散步,看见一辆板车拉着甘蔗在街上售卖,青青的苗条身姿让我一阵心动。甘蔗我太熟悉了,它几乎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少年时期,是我甜蜜的友伴。
甘蔗给我最深的印象是它摇曳在屋后的菜园中,在姹紫嫣红中独绘一景,宽大修长的叶,挺拔纤秀的身,弥散无限风情,如一群绿裙的舞女。我喜欢钻进甘蔗地里,感觉世界一下安静了,变安全了,那根根甘蔗如士兵如戟,并且阵阵清香袭绕,有一条甜润的河在我心中流淌。
对甘蔗我是痴爱有加的,但小时候不能恣意吃,需父母同意,因为甘蔗种植不多,还要做种。每当听到父母的声音:去掰几根甘蔗,我们欣喜异常,立马如风般跑进菜园,睁大眼睛,寻找最长的、最粗的。一番叶摇杆动,“咔嚓”一声甘蔗被掰断,我们搂进怀,迅速跑回屋,跑到晒场,去叶斩根,清洗一下,然后津津有味、迫不及待地啃咬起来。
吃甘蔗很享受。甜润如小手抚摸唇舌、味蕾,抚摸食道、肠胃,抚摸小小的心。我们一般从甘蔗梢子吃起,这样吃味道会越来越甘,越来越浓。带皮吃是我们小时候常见的景,一是猴急,二是不浪费,皮也是饱含汁水、饱含阳光雨露的结晶。
小时候甘蔗和门前的狗尾巴草、树上的知了一样,是单调、寂寞童年多彩多姿的物事。那时甘蔗很珍贵,记得去外婆家拜年,母亲实在拿不出什么礼物,就让我们扛几根甘蔗去。善良、仁爱的外婆满脸堆笑收下,但最后甘蔗都被我们吃了,她老人家却没吃上一根,那时也没什么零食,我们兄妹还为吃多少争执,惹得外婆假嗔道:“下次不准你们带甘蔗来了。”但下次过年依然如此。
甘蔗在春天种下,虽然当时春寒料峭,但万物开始萌发,父母将藏在地窖或埋进土坑里的甘蔗取出,拣好的没有坏的甘蔗一根根码放在菜园的地里,然后覆上薄薄的黄沙。春风吹过、阳光吻过、雨露润过,甘蔗苗就如听到呼唤般钻出,如小草摇曳,每一棵苗斩成为一节,然后复埋进挖好的宕里,覆土、灌溉,外施点肥,这样就可放羊不管不问,最多锄点草,它们就如野孩子、风中的少年一天一个样,夏天有女初长成,秋天已是执辔奋鞭的翩翩小伙,冬天就演绎丰收盛景、成熟景象了。
当霜花一遍遍涂抹大地时,甘蔗要收割、收藏了,否则易被冻死。有地窖的可直接扛进地窖,没地窖的挖坑深藏。父亲常在门前的土坡上挖一个深坑,没过人头,长方形,沙土质最好,易透水,一根根摆放进去,挤挤挨挨,叠床架屋般,这样既严实又暖和,一般两三家合挖一个坑,然后苫盖草叶,再回填泥土、拍实。雨雪不侵,甘蔗就可安然度过一个冬了。
我曾和母亲一道卖过甘蔗,那时十岁左右,板车停在一棵法桐树下,母亲在前面招呼人,喊价、削皮,我性怯,躲在后面收钱、找零。一会儿母亲有事,我不得不出来应付,硬着头皮。虽然使刀没有问题,农村的孩子皮实,刀具农具样样会使,但我削皮没有分寸,皮削得很深,肉都被剜去不少,我等待挨骂,但来买甘蔗的人却没有谁说一声,有的还表扬我,让我很感动。
甘蔗是小时候的最爱,如今在摆满琳琅水果的街上也是清新景象,出水芙蓉般招引人不时停下脚步。但我看着更亲切,因为它是我小时候的亲密伙伴,看着它,往日的场景一一浮现,蝴蝶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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