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雄

回了一趟老家，驱车返回银川，刚出巷子，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立在马路对面，大树的旁边两三米处，依靠着一株同样活力焕发的小树。说这棵树小，其实也不小，只是七八米高，并且树冠上的枝叶都长得横过了马路，和旁边的大树比，确实显得有些渺小纤弱。看着看着，一股热情瞬间腾起，我驻足，给大树留了一张回忆的照片。

这棵树的长势良好，身姿健壮挺拔，像一位父亲张开双臂紧紧地搂着树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它坚强卓绝、理性、端庄、伟岸，树叶茂密得几乎遮住了射到地上的阳光。这棵位于北方家门口的树木，无论燥热的夏季还是干冷的冬季，从不委屈地抱怨过一次命运的不公平。

1998年，南方发大水，我们这个县城也阵雨连绵不断，遭了近一个月的灾后，政府决定重修地下排水系统。于是在吊车和挖掘机的轰鸣声中，县城的主干道被彻底挖开，形成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成年人跳下去要借助设备才能爬上来，一根根直径五六米的钢筋水泥管道被工人们埋入挖好的排水沟里。生活在我们周围的邻居，除了正常上下班，还通过电视转播在不间断地关心和关注着南方灾情。除此之外，他们还在焦急地等待街道修复平整，尽早恢复通行。

街道修得能够供行人和车辆通行，街道两旁的空间也明显宽阔了不少。有人提议，除了在街道两旁的人行道铺设砖块，何不再挖点小坑，从外地买来一批树苗种上，过几年就能长大，整整齐齐的绿色连成一片，人家南方人把这种给城市添绿的工程叫做绿化。从此之后，城市绿化这个新名词渐渐被人们熟知。

我家巷子口对面的这棵大树就是那时候栽种的，刚被种在马路两旁，只是清一色的光杆司令，除了一根直径约5公分的木棍，最下面连着的是一堆毛茸茸、乱糟糟的根，顶端被塑料包着，好像怕着凉感冒了一样。树刚被栽上的时候，每过几天就有环卫工来浇水，一旁顶着太阳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热闹的老汉，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打趣道：“你这棵树要能活，我跟你姓算了。”环卫工人没说话，只是简单地笑了笑。

小树在没有受到任何关切的情况下长大了，任凭雨打风吹，像一个卫士一样伫立在街边。有一次发大水，山洪怒吼着向县城的几条主干道扑过来，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在大人的疏忽下被洪水推倒，在小女孩的尖叫惊吓中，洪水漫过了孩子的身体，卷起孩子就要离去，孩子父母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惊慌失措。只听见远远地跑过来救援的一位老爷爷大喊：“快抱住眼前的树，把树死死地抓住！”小女孩终究麻利地抱住树干，最终避免了一次灾难。从此往后，凡是经过小树的行人，无论再忙都要转过头看着树，嘀咕一句：“上次就是这棵树救了一个孩子。”

好久没回家了，是时候带着父母回去，看看老家门口的那棵树了。到如今，我竟然不知道这棵树的名字，也不知道它会不会生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