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阮班慧 摄
■纪方亮
还不到上午9点,太阳已经拿出了它的十二分力气,疯狂地炙烤着大地。偌大的谷地四周,没有一点阴凉,谷穗低垂,谷叶平和,风是这里的稀客。谷地里整齐的谷子,对于这种热度它们已是司空见惯,仍精神百倍,仍快乐生长,仍努力成熟。
我们要为整块谷地撑一张大网,有了这张网的防护,可以让即将成熟的谷子避免被鸟类掠食。谷的天敌,是那些飞翔于谷地之上的鸟,瞅准了丰腴的谷穗,一个俯冲下去,就可让那束完美谷穗有了残缺。掠夺者早已远去,而谷穗仍在那里荡啊荡,摇啊摇。
为整块谷地盖网,是件烦琐累人的工作。网必须要高过谷地很多,否则飞鸟们可以透过网眼继续偷食谷穗,所以要先在谷地里埋上高过谷的杆子。要想让网张开有力,则要在谷地里横平竖直地埋上很多杆子用于支撑。谷地茂密,埋杆子时要用力地把谷秸分开,在露出泥土的空地上用大锤击打带有尖头的木橛,待尖头木橛即将全部没入土中时,用大锤震松木橛,把木橛拨出,把杆子插进木橛拨出后留下的坑里,再盖上泥土,用脚踩牢。
杆子埋好后要用绳子把杆头串起来,撑起的网,除了每个杆头做支点,绝大部分都要搭在拉紧的绳子上。此时还没盖上网的谷地,竖立着排列整齐的杆子,而当绳子全部系好后,谷地上空经纬线分明。
前期工作一切妥当,就要开始上网了,这也是最为关键的一道工序,需要多人合力完成。每当这时,邻居们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忙盖网。
沉寂了大半年的网从袋子里取出,沿着谷地边摆成长长一溜。轻轻拍打网上的尘土,去年收网时夹杂的枯草仍在。这块网每年的任务,就是负责张开,守护着谷穗们慢慢由绿变黄,直至成熟。
谷地边上的人把网理成一顺,找到网的边缘,挨片撩到最边一排的杆子上。每根杆子的顶端,缠上了厚厚的布条,那是怕网被杆子捅破。谷地里的人,手擎着顶端也绑了布条的小棍,一点一点将网从头顶上挑起,一点一点接力将网向谷地深处延伸。
人们头上被网包裹着,站在密不透风的谷地里,在烈日下不停地高举着手臂,同时又要为自己在谷地里行走扒拉出一条路来。岳父种的这片谷,不甚高产,谷秸却是疯长,已接近人高。站在谷地外,只能看到那张硕大的白色的网,徐徐地一点一点在谷地上方移动、展开。谷地里的人们,淹没在绿油油的谷秸之间。
杆子长短不一,网盖得就有高有低。常常网向前走了很远,却发现后面的网垂到了谷穗上。这就要回过头来,用小杆一点点把网挑起来,一点一点把网抻直。不敢太用力,一是怕网不受力被扯破,二是怕把杆子拉倒。倒一根杆子,整个谷地里的杆子就会像多米诺骨牌,全都倒下。
一张巨大的网,将整块谷地包裹得严严实实。为谷地撑起的这张柔软的网,让谷子没有了外界的骚扰,更坚定地走向成熟。蓝天之下,绿色的谷地被白色的网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地围着,如同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艺术品。外面模糊的白,难掩网眼之中浓浓的绿。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明晃晃的太阳下也会来上一阵急雨。暑气顿消。人们没有忙着避雨,都在谷地里享受夏雨带来的清凉。
我分明看到大网掩盖下的谷,迎着雨,惬意明快。它们大口地喝着雨水,它们在高歌,它们在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