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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10月28日
一碗馄饨

■郭畅

今天又见馄饨摊。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与馄饨有关的、温暖的故事。

在北方这个小城市,人们是不太喜欢馄饨的。特别是这种贴皮馄饨。总觉得那馄饨的馅儿是用竹篾刮上去的,就一点点,吃得不过瘾。更有甚者称这种摊子是骗钱的,平时更不会买这种馅儿不够足的面食,觉得还没有回家吃饺子划算。

我遇见馄饨摊,是一次机缘巧合。那一年我上高二,妈妈骨折,爸爸又不会做饭。每天早上,我只得在校门口随便买点吃的应付。可偏偏自己又是个跛脚的,那些火爆的摊子通通挤不进去,被逼无奈,只得选择这家相对冷清的馄饨摊。

摊主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吴侬口音,是我们这边不常见的夫妻档。女的系着一条洗得很干净的深色围裙,看上去60多岁,总是笑得很和蔼。男的样貌不太记得,记忆中他总不在摊前,而是在摊后忙着包馄饨,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一双宽大的手掌。

他们的摊位干净,虽然很少有客人光顾,但他们也从来不恼怒,不急躁。没有客人时,他们会小声地说话,或者拿一本书看。有了客人,便急忙迎上去,脸上挂着浅笑。“您好,您要来点什么?”即使对小朋友,他们也是用“您”,听着有点怪怪的,但也舒服,像是牛奶,把人心都泡软了。

他们很是麻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着舒服。然后老板娘用双手递过馄饨,操着吴侬软语告诉我小心烫。看出我有些跛行,也不好奇是怎么回事儿,只是默默地帮我把碗放到桌子上递过筷子。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对着她微微一笑。偶尔我们搭话,她说在她老家那边阿姨要叫阿婆,叔叔要叫阿公。而我这么大的女孩,在他们那叫小囡,我听着新鲜,跟着应和,“阿婆,谢谢。”阿婆一笑,眼角的皱纹都绽开了。

渐渐地我发现南方的这种贴皮馄饨要比北方的鲜很多,虽然没有那么多馅儿,但是真的很好吃,也体会到了书中说的“鲜得眉毛都脱了”。于是,我成了他们的老顾客,而他们也变成了我口中的阿婆阿公。

两个月后妈妈的伤好了,每天,我又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早饭。我不再经常光顾阿婆的馄饨摊,馄饨成了我周末放假时的尝鲜,但是我和阿婆却熟络起来。每天,看到背书包上学的我,她总会远远地和我打招呼,说小囡囡,没事的,高考会好的,我也笑着回应阿婆。后来高考结束,不知道是阿婆每天的鼓励起的作用还是水到渠成,我真的超常发挥了。离校的那一天,阿婆还在那里摆摊,我也像往常一样坐下来,点了一碗贴皮小馄饨,向阿婆也向自己的青春告别。我真心希望阿婆的馄饨摊可以一直开下去,用一碗馄饨抚慰饥肠辘辘的人。那是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可是离别总是在悄无声息间发生。大一放寒假,我又一次路过母校,却不见了阿婆的馄饨摊。我有些失望,当年我太着急赶路,却忘了眼前的人,再回首,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忽然,我抬头,又看见一家馄饨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走进去问店主有没有贴皮小馄饨。店主点点头,叫我找个空桌子坐下,同样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我满怀期待,味道却全然不是当年阿婆做的味道。我拿起勺子,像无数个高中的清晨一样吃一碗馄饨,心里默默叫了一声阿公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