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禅香雪

桦林公园，六七个妇女提着各式各样的袋子，手拿一根指头粗的木棍，时不时弯腰翻开树根上覆盖的黄叶，似乎在寻找什么。没有找到，摇摇头又提起袋子拿着木棍，走向下一棵树的树根。

这几天阿勒泰地区雨雪交加，气温降到0℃以下。今日放晴，阳光像被洗过一样，照在被雪水洗过的桦树林子里，闪着金子般纯净的光芒。天空比以往更加湛蓝，云朵比以往更加纯白。一阵风吹过，悬在枝头的黄叶、绿叶、半黄半绿的叶子抖得哗啦啦地响。有些叶子激动地攀着秋风打秋千，摇着晃着便落进克兰河，顺着水流飘向远方。

游人大多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行走在公园的木栈道上。只有小伙子大姑娘穿着毛呢或者带有绒胆的冲锋衣，钻进还没有落光叶子的桦树林里拍照。他们沉醉在哗哗响的林风中，不恋归路。

我顺着木栈道往前跑，阳光跟着我跑，蓝天跟着我跑，白云跟着我跑。我怎么跑都跑不出它们的跟踪。只要抬头看上去，那抹阳光就在眼前，那片蓝天就在头顶，那团白云就在树梢。尤其是枯死的桦林树梢，白云就更加清晰，连边上飘动的絮丝都看得一目了然。

跑着跑着，我就发现一个妇女提着袋子拿着短木棍走在木栈道上。木棍有50厘米长，不像是拐杖。她们拿着干什么呢？有个妇女走到一棵枯根旁，走下木栈道，蹲下来，用木棍翻开堆积的黄叶，一朵蘑菇露出来，她惊喜地用手去摘，摘下来打开袋子放进去。我这才知道，她们拿着木棍是在桦林里找蘑菇，摘蘑菇。

这桦林是野生林，年年都有新生的，年年都有枯死的。枯死的树上会长蘑菇。这桦木上长出的蘑菇，汲取了桦木残留的养分，味道应该比其他树木上长出的蘑菇更鲜美，更有营养吧。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来采蘑菇呢？

那天下大雨，我们一家人走进桦林，转了两个多小时，也没发现蘑菇。返回时，有个中年男子从我们身旁经过，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里捧着一大团蘑菇。蘑菇跟着他走路的节奏一上一下，晃晃悠悠，像枯木开出的花，充满生命力。

我紧走几步，跟着他，仔细看他手里的蘑菇。有大大的瓣，厚实且纹路细密，像扇子；有还没长开来的小蘑菇，肥嘟嘟的，贴着蘑菇根，一闪一闪，像婴儿张开的小嘴在呼吸。

这蘑菇，浸透了秋雨，沉甸甸的。男子就那样捧在掌心里，舍不得扔掉。他走得很快，我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跟了100米远，我直喘气，便放缓了脚步，往路边的树上瞅。我也想发现那样一大团蘑菇。

下了几天雨，飘了几天雪，这蘑菇该长出来一林子吧。这些妇女每个人的袋子都鼓鼓囊囊的，装满了蘑菇。只可惜，我跑进来时，既没有带手提袋，也没有拿小刀，摘到蘑菇也没地方装。

望着妇女翻动桦树叶子的身影，我满心羡慕。那些金黄的叶子，被木棍翻起来，又被一阵大风吹走了，飘到另一棵白色的树根下。不知那棵树根下，是否藏着一簇簇雪后新长出来的蘑菇？